■记者 周伟达 戴 群 黄智翀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有人说，音乐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大抵是因为音乐真挚，发乎内心，又触动灵魂。

　　在嘉兴，有不少热爱音乐的逐梦之人，或在学校组合唱团，或在乡间“种”音乐，或是流浪歌手，或是“飞”过十几年的地方乐队……他们身上关于音乐的故事，自带治愈欢乐，也难免眼泪忧愁，好在音乐本身足够丰富、足够强大，载着他们走过春秋与冬夏，留下动人的“光阴的故事”。

　　陈武杰： 年轻人就该放声歌唱

　　教师节这一天，嘉兴外国语学校老师陈武杰收到了一条祝福信息：“陈老师，教师节快乐！高中能遇到您这么好的老师真的觉得非常幸运！希望您健康平安，年龄虽长但心态不老！”

　　信息来自今年6月毕业的学生蒋伊诺，陈武杰向记者分享时满面笑容、颇感欣慰，“其实我是教历史的，平时热爱音乐，为了演出学生们毕业季的歌曲，在学校临时组了一个合唱团，蒋伊诺是合唱团成员之一。”

　　今年临近毕业季时，陈武杰思绪翻涌，“同学们即将毕业，留下很多学校的小小片段，不断涌现出来，就像咖啡一样浓得让你睡不着，你就要把这种情感写出来。”他想为学校2024届毕业生留下一份美好回忆，于是创作了一首《阿呆毕业啦》，身兼作词、作曲、编排等职，学生们的青春在他的歌词与旋律中深情再现——

　　校园也不大，脚步未停下，走过春秋冬夏。

　　实在不像话，刘姐反复讲，嗓子略带沙哑。

　　余光掠过她，匆匆拢秀发，别上蝴蝶发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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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有校园生活，也有师生身影。今年6月，栀子花开的季节，嘉兴外国语学校的礼堂内，陈武杰指挥着合唱团唱起这首《阿呆毕业啦》，一幕幕青春仿若昨日，歌声传遍校园，也打动了不少师生，“这首歌是情感的浓缩，既是学生们的青春记忆，也是我们老师的记忆。”

　　学生们感怀青春。“蝴蝶发夹”的原型蒋伊诺说：“我觉得唱歌就是会让人放松，总要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一个回忆。”歌词中“沿着围墙一圈又一圈行走”“脚步未停下”的原型李晟因为歌曲想到高中趣事，“午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买个冰棍，我有时候也会蹭两口，毕竟别人的东西最好吃。其实高中三年很苦，苦之外的确留给了我们一些非常深的记忆，这些记忆你稍后再回忆，它可能就是甜的。”

　　数学老师刘丽珍是歌词中“刘姐”的原型，已带过八届高三的她感慨道：“高考最后阶段在一起奋斗的日子是非常难忘的，所以每一个座位上坐着哪个学生，我都非常清楚。有一句话叫作‘再见，也许就是再也不见’，这句话挺真实，确实有很多学生再也没有见过，希望大家都能够在彼此看不见的日子里面，熠熠生辉。”

　　陈武杰记得学生们的可爱与懂事。学校有个小卖部，学生们有时候路过摸摸口袋没有带钱，因为钱都在手机里，手机又在老师这里保管，他就把这情景写进了歌词，叙述这段时却又顽皮地哈哈大笑，“他们唱起来，哇，这讲的全部是孩子们的校园生活。”他也记得学生们的心地善良，“比如说我有时候感冒了，在我的办公桌上会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老师，你多喝水，辛苦了’，我内心非常感动。”

　　歌名原本叫《我们毕业啦》，陈武杰经过民意调查，学生反而喜欢“阿呆”这个昵称，有一种青春的诙谐与自嘲，又比较轻松有个性，后来就改成了《阿呆毕业啦》。

　　“你来了，音乐响起。你走了，你就变成了音乐。”陈武杰的讲述里饱含着对学生的情感，“我常跟学生们说，不要焦虑，要保持一种朝气，年轻人就该放声歌唱。”

　　在陈武杰的字典里，音乐和人生是绑在一起的，跟人的生活是绑在一起的，人不能没有音乐。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他是安徽安庆人，小时候放过牛，身上带着短笛，牛在山上吃草，他在一旁吹笛子，后来读了历史专业，对传统文化兴趣颇深，还喜欢吟唱《诗经》，他说：“吟唱《诗经》是一条认祖归宗的小路。”

　　因为音乐，陈武杰的生活总是充满热情与欢乐。

　　金文凯：

　　音乐就是属于我的星光

　　“就算辛苦，也还是要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这句话从金文凯嘴里说出来时，能感受到他那颗对音乐炙热的心，始终在燃烧！

　　这个平湖小伙，有着黝黑的皮肤和帅气的外表，交谈中，可以感受到那种音乐人身上的率性、桀骜和跳跃。

　　2012年，刚从上海音乐学院毕业的他，就为自己构建了一条音乐生活的道路：回到嘉兴开琴行，教架子鼓。之后，他带着音乐去旅行，在旅途中开直播，在网络上教音乐课程，直播卖乐器……这个走在网络时代前沿的年轻人，绝不是没有故事的“男同学”。

　　作为最早的一批“UP主”，金文凯最高时期的粉丝量达到10万人；他在优酷上传的纪录片《凯文先生东南亚房车之旅》首集播放不到一个月，点击量就突破26万次。用他的话讲，如今这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自媒体职业，他在9年前就已经在做了。

　　之前，金文凯教小孩子打击乐，后来教跳广场舞的老人学乐器，从线下做到线上。一晃多年过去了，金文凯身上已经贴着优酷、微博、抖音大V认证音乐达人，打击乐UP主等一系列互联网标签。如今，这个爱乐青年，带着梦想，在农村，找到了一条新的通往未来的路。

　　在关注到了更多人对于音乐的需求后，2023年，一家“青年艺术养老院”在凤桥镇联丰村的王祥里诞生了。这不是一家传统意义上的养老场所，而是一个让年轻人找到心灵归宿、享受音乐疗愈的空间。一年后，“王祥里美食音乐之家”也开业了。

　　9月的一天，秋风徐徐，在王祥里美食音乐之家内，金文凯正在演奏着架子鼓，动感欢悦的打击乐声回荡在田野上空，“我希望来我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松弛的、无拘无束的，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当初面对“在乡下开艺术空间能赚钱吗”的质疑，金文凯没有犹豫，“人生就是这样，得敢于做梦，然后才能把梦变成现实。”

　　随着青年人新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成为乡村文化的新载体，美食音乐之家和青年艺术养老院都有不错的经济效益，金文凯似乎再一次迎来了事业的春天。

　　当我们问他，为何总能掌握出圈的“流量密码”时，金文凯却笑称自己只不过在音乐和生活之间，找到了一条相结合的道路。

　　他用航海作比喻，“航海的人借着星光的位置远航，而音乐就是属于我的星光。”在金文凯眼里，这些不仅是一份实打实的事业，更是内心情感的理想国，他找到了一块属于内心的静谧之地，“音乐让我踏实和快乐，更让我安心追梦。”

　　金文凯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用音乐赋予新农村更多的人文资源，把更多的人聚到乡村，“把内心的热爱播撒在广阔的田野，也是我对音乐初心的回归。”

　　徐晗：

　　我真的享受唱歌

　　灯火如昼，车流滚滚的嘉兴街头，徐晗手拿吉他和歌单穿梭在大街小巷，沿着饭店大排档一路询问：“需要点歌吗？”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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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觥筹交错间，《消愁》的歌声伴着吉他和弦，飘扬在夜空。唱毕，点歌的食客付了50元，徐晗收了钱又赶赴下一个场地。

　　徐晗是衢州人，是一位流浪歌手，手里的歌单上打印着上百首歌曲，《爱很简单》《无所谓》《没那么简单》《如果可以》《再回首》等等，醒目位置上写着：50元一首。唱歌对徐晗来说，不仅是现实里的营生“伙伴”，更是一种精神寄托，是未变的梦想。

　　与所有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徐晗从小就有一个歌手梦，她参加过“中国好声音”的海选，闯进了杭州市总决赛，但梦想的火苗也随着之后的落选而熄灭。

　　2017年的一天，已经在杭州工作4年的徐晗，路过商场的音乐街吧，看见一名驻唱歌手在唱歌，她驻足许久，对唱歌的热爱似乎再次被唤醒。“难道要面对自己不喜欢的职业过一生吗？”未来的迷茫让徐晗思索良久，最终她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去当流浪歌手。

　　她用仅有的积蓄买了随身需要的音响，那时身上只剩96块钱，她甚至不惜和家人闹掰，依旧坚定地偏离了原有的生活轨道。

　　2018年，在嘉兴友谊街一家新开业的饭店门口，徐晗第一次拿起话筒面对路人唱歌。“那天是傍晚，吃饭的客人还不是很多，不少人在路边一边闲聊一边听我唱。”当时在旁人听来只是一首普通的歌曲，只有徐晗知道，为了拿起麦克风站在那里，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表面上看，徐晗无拘无束地走在自己想要的歌手道路上，但其中的百般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有的客人点了歌，说好了价钱，等我唱完12首，却反悔不肯给钱了。也有客人故意挑毛病，说唱跑调了，不满意，赖账了。”当歌手的几年，形形色色的人徐晗都遇到过，有时她会据理力争，但多数情况还是忍气吞声，偷偷抹泪。所幸的是，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多数客人都是客气、礼貌的，甚至许多人会产生共情，经常多给钱。

　　“最难的时候是冬天，真的很冷，我骑电瓶车，手经常冻得又红又肿。”不过这些苦在徐晗看来都再正常不过，“每个努力生活的人都不容易，人生哪有不累的，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我就不怕苦。”也许正是这种“笑对明天”的精神，让她的歌唱之路虽苦也甜。

　　与别的流浪歌手认为的“这个职业既辛苦又辛酸，等存够了钱再也不唱了”不同，徐晗说，“我真的享受唱歌，生活累，但它给你的回馈也很甜。”

　　苏格拉底曾说，“世界上最快乐的事，莫过于为了理想而奋斗。”这句话用在徐晗身上，再合适不过。

　　“我只想做你的太阳，在你的心里、在你的心底……”《太阳》这首歌，徐晗唱过无数遍，却还是被感动。她说太阳是一个温暖的词，就像自己对唱歌的坚持，“人生路上总有黑暗的时刻，但努力歌唱，认真生活，总能看到耀眼的曙光。”

　　“梦飞翔”乐队：

　　音乐可以发光发热

　　我要追着光，朝着梦的方向

　　有你在身旁，何惧远方

　　我要追着光，去有海的地方

　　张开了翅膀，自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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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梦飞翔”乐队创作的歌曲《追光》，歌词向上，旋律昂扬，其蕴藏的积极能量击中人心。乐队来自嘉兴海盐，《追光》正是为了火爆出圈的“海盐日出”所作，曲出自“梦飞翔”乐队键盘手及和声、海盐县文化馆副馆长张伟东，词则由他与文化管理员沈婷合作。

　　有趣的是，《追光》歌词中“梦的方向”“自由飞翔”恰好可以当作“梦飞翔”乐队的精神注脚。这支乐队早在2007年就成立了，6名年轻人岗位不同，但共赴同一个音乐梦想，张伟东之外，主唱汤剑锋是校警，吉他手林子、主音吉他博宇是核电员工，贝斯手陆扬是企业职工，鼓手牛牛是高中音乐老师。

　　“我在杭州读大学期间就组过乐队，可惜没有开过专场演唱会，带着遗憾回到了家乡海盐，进入了文化馆工作。”张伟东从没想过放弃音乐梦想，在海盐凑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从老城区狭小的排练空间，到工业园区，再到文化站的小间，如今终于等到了海盐文化艺术中心宽敞的空间，乐队之路越走越踏实。

　　2015年开了首场演唱会，主题就是“逐梦之旅”。当看到300多个座位座无虚席时，张伟东和他的伙伴们觉得，“终于给了自己一个交代”。

　　此后，“梦飞翔”乐队2016年在绮园文化广场开过2场演唱会，2018年又在元济高级中学音乐厅开过1场演唱会，今年在海盐文化艺术中心奉献“从心出发”演唱会。

　　“我们的演唱会都是公益的，不卖票，甚至伙伴们都是自己贴钱买设备。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组乐队不为钱，纯粹是为了热爱。”在张伟东看来，“音乐可以发光发热，可以让我们的坚持有机会绽放，我们自己开心，也希望可以带动身边的人。”

　　最近，“梦飞翔”乐队在排练时碰到一个来自四川泸州的新居民，他的本职工作是开挖掘机，但是特别喜欢音乐。“我们晚上排练，这个师傅能在旁边看一个晚上。也有老大爷晚上散步路过，走进我们的排练室，问我们教不教音乐。”张伟东认为不管从事什么职业，不管什么年龄，只要热爱音乐，都可以融入音乐的氛围中去。

　　林子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优异，提前保送到元济高级中学，大学学的是核工程与核技术，工科男有一颗摇滚之心，“我从大学开始玩吉他，刚开始为了耍酷，后来这个爱好一直保持下来。这不仅是更好地展现自己的机会，也增加了我人生的丰富度。”

　　一支本土乐队，走过十几年，难吗？张伟东说起了贝斯手陆扬的一段往事——2018年元济专场演唱会前，陆扬提前告知乐队伙伴们，因为要做一个小手术，所以可能缺席那次演出。“我们已经做好了陆扬不参加演出的准备，但到了那天，他还是来了。我记得那天有一首歌正好是《逆战》，歌词中有‘勇士也势不可挡’‘战斗是我们倔强起点’这样的句子，用来形容那一天的陆扬很贴切，形容我们的热爱与坚持好像也可以。”

　　未来，“梦飞翔”乐队将继续飞翔，他们说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继续日常排练、提高水平，另一件是尝试更多的公益演出，将音乐的美好与快乐带给更多人。

　　这些热爱音乐的人，虽然他们不是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明星，但又何尝不是追光者？因为热爱，因为赤诚，他们同样在闪闪发光，在散发着美好的能量。愿他们能乘着歌声的翅膀，继续勇往直前。

　　陈武杰

　　金文凯

　　徐晗

　　“梦飞翔”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