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烟雨楼

人间烟火气:柴

  

  摄影 沈星明

  

  ■张进喜

  

  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中,把柴草放在第一位不是没有道理的。没有柴火如何做饭?就是有米也不行,总不能嚼生米吧!烧饭炒菜的柴火对一介平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我读小学时,每天走在铺有条石的中基路上去上学。幽暗狭长的弄堂里,生煤炉冒出的浓烟往往让我捂着鼻子快走而过。但有的人家门槛比较精,会在煤球炉上放个铁皮做的高帽子。说来奇怪,有了这高帽子,呛人的浓烟消失了,变成了袅袅青烟。性急的老人则拿把破旧的蒲扇“叭嗒叭嗒”用力地扇。过日子的一日三餐,不经意间从早上生炉子开始了。

  不知何时,城里悄然时兴起了煤饼炉,有的人家还有做煤饼的工具。这个煤饼炉可以一夜封到天亮,早上打开下面的封门就可以了,从而不用老清早生炉子了。我家除了煤饼炉外,大门对面屋檐下还有个烧柴火的行灶。母亲难得会用行灶做米饭饼、蒸南瓜馒头。她用这个行灶烧东西时,就叫我拿个小板凳看灶膛,从而把握住火头的大小。

  当年,行灶的柴火也好,生炉子的引柴也罢,商店里是没有卖的。城里人家会各显神通自找门路,在木器加工厂、造船厂上班的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父亲虽说是船厂领导,但他从不买边角木料和刨花,而是托运输船队的老友到湖州梅溪带整捆的山柴。嘉兴来往湖州的船队还是蛮多的,他们把嘉兴的生活物资运到山里,再运回石子、黄沙和水泥。

  礼拜天,趁着天好,我就协助父亲锯手臂粗的山柴,先把长长的山柴放在条凳上锯成尺把长的一段,然后用柴刀劈成碎片,权作行灶用的柴火。这硬柴烧咸肉菜饭是极香的,连吃剩的锅巴也香脆有味。特别是打过霜的青菜和新轧的晚米一起烧,味道就更好。这时,端上碗水蒸蛋,菜饭里再划块猪油,这顿夜饭就像小神仙一样了。现在我们去安吉、长兴的农家乐消闲,也能吃到用山柴烧的咸肉菜饭,虽是我怀念的老味道,然而与小辰光的滋味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除了灶头烧的硬柴,还要有生炉子的散柴。当年,我家住在环城西路边上,路两旁都是高高的杨树。刮风下雨的日子,经常会有残枝枯叶吹落下来,我就赶紧把枯枝拖回家,往天井里一放,让其晒干,再锯段、劈碎。特别是雷雨交加的台风季节,刮断的树枝又粗又长,横亘在并不宽敞的砂石路上。

  我家虽有行灶,但平常主要是用煤饼炉做饭烧菜,这煤饼就成了过日子不可或缺的必需品。父母发工资后,家里首要任务就是买米、买煤饼了。我总是趁礼拜天,跑到市运公司的装卸班借辆畚箕车去买煤饼。后来会骑三轮车了,就到母亲单位骑辆三轮车到中山路的煤球店去买。

  那时虽说绝大多数人家都是生煤炉做饭烧菜,但也不尽然。我家院子前面是嘉兴米厂的宿舍,这几户人家平房对面都有个不大的灶披间,不仅堆满了砻糠,还有个砻糠灶。他们烧饭炒菜从不生煤炉,而是专用砻糠灶,这可能是米厂职工的福利。烧砻糠灶是要有一定技巧的,弄得不好,灶膛里只冒浓烟而不见火,熏得你眼泪鼻涕直流。用砻糠灶烧饭炒菜火头大、不急人,省下的煤球票还可拿到中基路换糯米、赤豆和鸡蛋。让他们开心的是烧完的砻糠灰还能卖钱,这砻糠灰乡下农民还要提前预订。秧田里有了这砻糠灰,不仅秧苗出得齐、长得好,拔秧也更省力。

  我下乡后,烧饭炒菜的柴火是稻草、麦秸、油菜秆、桑树条。刚开始,我不大会用新砌的灶头,往往弄得满屋子都是烟雾,熏得眼睛都睁不开,烧好的饭也是半生不熟的。特别是梅雨季节,雨不停地下,空气又潮湿,放在屋内的稻草、麦秆也是湿答答的,不仅有一股霉味,还不容易起火。后来,还是与我要好的惠良帮我弄了个竹制的吹火筒,有时候稻草烧不着,对着灶膛轻轻一吹,火就上来了。

  我到机关工作后,开始用上了煤气灶。那个年代,煤气是要凭煤气卡灌装的,用完了把煤气瓶挂在脚踏车后座上到煤气站去换。能用上煤气的,都是福利好的单位。

  而今,许多人家都住上了漂亮的楼房,用上了天然气,开关一扭直接烧菜。烧饭、煲粥用的是电饭煲,还可定时,极是方便。现在的年轻人不用生炉子、扇破蒲扇,更不用骑着脚踏车去换煤气。生活的脚步总是向前走的,让那个年代留在记忆里吧。

2025-03-04 4 4 嘉兴日报 content_239342.html 1 3 人间烟火气: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