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戴 群 许金艳 王佳欢
在2025年全国两会期间,“体重管理”成为民生议题的重要组成部分。
当“特种兵式旅游”席卷城市,李娟笔下的阿勒泰却以其辽阔与静谧,召唤着人们放慢脚步,去感受“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悠然。
牛马味太浓?到户外放空。想健康控体重?户外动起来。去阿勒泰很远?去户外却可以很近。
“做客山中的妙处,尤在你永不须踌躇你的服色与体态;你不妨摇曳着一头蓬草,不妨纵容你满腮的苔藓。”徐志摩在《翡冷翠山居闲话》中的这句话,道出了山野间的自由。于是,越来越多人投身自然的怀抱,去感受运动的益处、景色的美妙,去打开更开阔的精神疆域。
“徒步真正的魅力不是行走而是对话”
梭罗在《瓦尔登湖》中说:“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得有意义。”这是资深徒步爱好者方宏雷最喜欢的一句话,也是他微信的签名。方宏雷说自己是一个容易拧巴的人,每当被生活、工作搞到身心俱疲时,都会以徒步的方式去疏散“emo”的情绪。
从2011年接触徒步开始,方宏雷的“徒龄”有13年了。他说是骨子里热爱冒险的个性,造就了和徒步的双向奔赴。
2011年,方宏雷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位博主的博客,里面有大量的徒步日记,“他的文章写得非常好,文字细腻,图片也特别美,我当时就心动了。”他马上在文章下面留言,经过交流,两人一拍即合,相约下次一起徒步。
第一次徒步,方宏雷跟随博主一行6人,以慈溪千年古村为起点,一路沿茶马古道,过三界亭,登望海尖……印象最深的是沿途路过的一整片茶园和清澈的水库,“那水库的颜色碧绿碧绿的,倒映着竹子,周围只有风吹、鸟叫声,这一刻我就被深深震撼了。”身处自然中的他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山川湖海这么壮丽,人一下子就变得坦然、豁达了。”
这次徒步方宏雷走了16公里,可谓筋疲力尽,但休息过后,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身心愉悦。于是他在当时还很流行的嘉兴某论坛里,写下了这次徒步的经历,“当时取的标题非常诗意,叫《户外徒步!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方宏雷笑言,这个标题很好地概括了他对徒步的热爱。
之后就一发而不可收,几乎每个月他都要徒步一次,足迹遍布国内外,“我去的很多线路,有些还保留着最原始纯净的自然景象,在这里你只管行走,会感受到真正的松弛,那是一种心灵上的沉静。”
方宏雷本身有着一份体面的工作,却常常感受不到自我认同,取而代之的情绪是不确定和迷茫,徒步给他带来了价值感,“长距离的徒步非常辛苦,但沿途风景有不断的惊喜,有时候我们去爬山,到达山顶后大家就一起插上团队的小旗,这一刻的满足感是非常具象、幸福的。”
2012年,方宏雷开始组建自己的徒步团队,从最开始的5人到如今的2000多人,越来越多的徒步爱好者不断加入,大家在自然中相聚,找到取悦自己的方式。
2024年1月,临安太子尖下了第一场雪,方宏雷带着7人的徒步小团队规划好线路后出发。当他们雪夜登顶太子尖后,收获了此生最难忘的云瀑日出,“云海翻腾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纯净的雪融化了,我感受到的只是天地间的无垠和壮阔。”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徒步团队里有一对年轻夫妻——小飞和小佳,两人都是徒步发烧友,在2016年的一次徒步活动中认识,相知相爱后喜结良缘,可以说徒步是他们的“媒人”。如今,他们的爱情结出了最美的“果实”——一个可爱的儿子。小飞盘算着等宝宝再大点,一家人一起去徒步,“肯定会是很特别的体验。”
徒步过程中的风景组成记忆,除了锻炼身体、解压情绪,大家也都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故事。
“有一个离异的妈妈,之前带着孩子来徒步,从来不说话,如今她已经是我团队里的核心组织者了,每次出去,一路欢歌笑语,像换了个人。”方宏雷将这种转变归功于自然对人心灵的疗愈和重塑,“人生跟徒步一样,翻过这座山还会有更高的山,所以面对困难,我们就把它看成是一种体验,重要的是经历这个过程,这样就会少纠结,不钻牛角尖了。”
徒步这么多年,方宏雷始终抱持着一份期待,他会不断摸索、规划更多好玩的路线。他认为去哪里很重要,但跟谁一起去,路上会遇到怎样有趣的人更重要,“现代人普遍越来越不喜欢社交,但人不能活成孤岛,社交也不能只停留在网络上,要多出去和大自然、和朋友们交流,因为徒步真正的魅力不是行走而是对话。”
正因如此,他笑称收获了更纯粹的友谊,“白天我们互相帮助、温暖,有时候晚上一起露营、唱歌,和气味相投的人在一起总是特别快乐。”
方宏雷工作很忙,但对徒步的热爱不减,在自然中他得到了治愈的力量,找到更真实的自己,“世界也越来越大。”
“马拉松更像是一项和自己比赛的运动”
夜晚的秀湖很安静,王东和跑友们相约在这里夜跑。他们围着秀湖跑上三四圈,一个多小时过去后,跑了大概5.2公里。一周有五个夜晚,他都在这里跑步。
从2015年开始跑马拉松到今天,1978年出生的王东,跑马拉松已经第十年。他是安徽人,2013年因为所在的公司从上海搬到嘉兴,他也在这座城市扎根。
王东第一次跑马拉松是在无锡,跑的是半程马拉松(简称“半马”)。马拉松全程(简称“全马”)42公里多,半程是21公里多。那一年,嘉兴也举办了马拉松比赛,他也参加了。“嘉兴到目前举办过三次,2015年半马、2019年全马、2024年全马,我都参与了。3月30日亚洲马拉松锦标赛要在嘉兴举行,我也报名了。”王东说。
亚洲马拉松锦标赛是亚洲范围内最具影响力和知名度的官方马拉松赛事之一,到时候有2万多名跑者共赴这场春日之约。“身边喜欢跑马拉松的朋友都报名了。”没有什么运动赛事能像马拉松这样欢迎普通人参与,也没有什么运动赛事能同时容纳如此多的普通人共同比赛。
王东说:“嘉兴路跑协会下面有南湖路跑协会、秀洲路跑协会,还有五县(市)的路跑协会;跑团就更多了。”王东自己是嘉兴路跑协会成员,也是南湖马帮的一员,“我们南湖马帮60个人,来自各行各业,年龄从20岁到40多岁。”
很多人难以理解马拉松运动的魅力,跑得那么辛苦不是找虐嘛,但其实这背后是对身体健康和意志力的追求。这一点,在王东身上也有体现。
在厦门参加马拉松的时候,因为穿了发的新鞋,跑到一半,他的脚上起了四五个血泡,跑到脚疼得麻木,他咬牙熬下来了;2019年,在北京跑马拉松,快跑到终点时,脚开始抽筋,他停下来做了短时间的拉伸,坚持到了终点。
在王东看来,完赛是跑马拉松的人对自己的基本要求。但不服输几乎是每个跑者的宿命——和其他运动不同,马拉松更像是一项和自己比赛的运动。没有跑过马拉松的不会知道有“撞墙期”的存在。
一旦30公里的距离到来,随着人类身体储存的糖原消耗殆尽,跑者通常会在这一时刻感觉极度疲劳,“字面意思,就像人撞墙上的感觉,很懵,这是人的体能和意志力几乎消耗殆尽的时刻。”
王东第一次经历马拉松的“撞墙期”是在2016年上海马拉松比赛,当跑到30多公里,他的速度变得很慢,人很累,感觉身体已经跟不上意志,但要到达终点还得跑10公里,他面前是几座桥,“那时真的是天人交战,但我没有停下来。”
作为一个业余跑者,他那时候就有“破三”的念想。“破三”意味着要在三小时内完成全马,这对业余跑者来说并不容易。
第一次实现“破三”是在上海参加马拉松比赛,当抵达终点,看到计时器上的时间,他以为自己会很兴奋,但那一刻是很平静的,“因为你平时就很自律地跑,达成这个目标,就成为天时地利人和成就的事情。”
现在的马拉松比赛,既有追求成绩的竞速跑,也有重在参与的轻松跑,适合不同人群。以2024年嘉兴马拉松为例,参加全马的有4000人,参加半马的有6000人,参加欢乐跑的大概有1万人。
王东一年要参加很多场马拉松比赛,他喜欢生活中有目标感。“我上次算了一下,我已经跑了将近200场,加上平时训练,将近38000公里。”
第一次跑全马,他的成绩是3小时8分。2019年,他跑出了2小时41分58秒的成绩,这也是他目前最好的成绩。
跑步也在影响王东和他的生活。
原来他是一个容易焦虑的人,但多年跑步下来,原本有点急躁的个性变得平和。马拉松也给他带来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记得在北京参加马拉松比赛,起点在天安门,比赛开始前,几万人一起唱国歌、看升国旗,内心很是激动。他还忘不了在横店的时候,跑完后看到的一幕: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已经很累了,因为她跑的速度几乎和走路差不多,王东预估她到终点的时候必定会超过比赛结束的时间,但这个姑娘依然坚持着。他和周边人都开始自发给她鼓掌加油。“那时候我感觉到了震撼,一般人都会选择放弃,我也会想是什么力量让她坚持着。”
这样的时刻可以称为马拉松时刻,也常常鼓励王东在比赛中坚持下去。“对于每一位热爱跑步的人来说,马拉松不仅仅是一场比赛,更是一次自我挑战、自我超越的旅程。”
“在骑行中找到没由来的开心”
“我就是会在骑行中找到没由来的开心。”在多数人还在熟睡的清晨,在无人的公路路肩,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垭口,体育老师魏诗颂和他的自行车曾留下执着的身影。很少有人会将日复一日站在操场上吹哨子的他,与那个“从嘉兴骑到北京、从成都骑到拉萨”的人联系在一起。
2018年,大学毕业没多久的魏诗颂受一位爱好骑行的同学影响,买下了一辆山地车,没有任何规划就上路了。
第一天,他从嘉兴一中骑到油车港,全程仅11公里,却骑了近两个小时。第二次出行,他挑战了从家往返湘家荡的30公里路程。而到了第三次,他竟然直接骑到了上海,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百公里骑行。
与大多数骑行爱好者不同,魏诗颂从不刻意规划路线,不计较装备的精良与否。对他而言,骑行就是目的,路才是风景。
2019年8月,在完成几次短途骑行后,魏诗颂决定挑战一次真正的长途——从嘉兴骑到北京,横跨江苏、山东、河北三省,全程1400多公里。
准备工作出奇简单:一个30升的驮包,几套换洗衣物,几条备用内胎。8月1日,他踏上了旅程,“第一天就从嘉兴骑到江阴了,160多公里。当时一个人骑车真的很孤独,看见路边的狗我都会打个招呼,看见树枝就伸出手去击个掌。”
在河北霸州附近,高德导航将魏诗颂带入一片苞米地。他在田里迷路了两小时,最终发现前方是一条无法通过的小河,“我疯狂打高德客服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就想有个人聊聊天。”
十天后,当他远远看见天安门的轮廓时,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涌上心头。然而,真正到达目的地的那一刻,“感觉也就这样,完成目标了,该回家了,但是路上真的很开心。”
2024年7月,刚刚完婚一个月的魏诗颂,做出了一个决定——独自挑战川藏线骑行。当被问及妻子的态度时,他笑着说:“她骑不动车,自己去泰国玩了。”这对新婚夫妇,选择了各自追寻内心的热爱。
川藏线,被誉为“中国最美的景观大道”,也是最危险的骑行路线之一。全程2160公里,翻越14座大山,其中两座海拔超过5000米,高原反应、缺水、日晒都是严峻的挑战。魏诗颂将自行车寄到成都,从那里开始骑行。依然没有精心规划,他只预订了第一天的住宿。
骑行第一天,魏诗颂遇见了一名高二学生,“小伙子车把手上挂着馒头咸菜,准备住青旅去拉萨。”魏诗颂被他的单纯和勇气打动,主动提出同住一个房间,并承担大部分开销。
折多山是他们面临的第一个严峻考验,从海拔1500米直接爬升到4260米。魏诗颂说,很多人骑到折多山,第二天就放弃了,“但我就是推车也要推上去。”
在川藏线上,他遇见了骑共享单车从贵州出发的大学生、白发苍苍的退休老人、热情的藏族姑娘,还有路边悠闲散步的牦牛。有一次,从波密到然乌的路上,一块落石突然从山上滚落,险些砸到魏诗颂的车后轮。“这是最惊险的。”但他的语气中却听不出丝毫后怕。22天后,魏诗颂成功到达拉萨。他笑着说:“我到了,紧绷着的这根弦松了,就感冒了。”
在谈及骑行带来的改变,魏诗颂说是面对生活的态度,一种在孤独中找到的力量,“不在乎困难,做事情都不会很着急了。”
如今,魏诗颂正在酝酿更加宏大的计划——丝绸之路骑行,从西安到欧洲,全程约7000公里,“我想做就要去做,机会不能错过,重要的不是到达终点,而是在路上保持那份没有理由的开心。”
日前,国家发展改革委、体育总局共同发布《关于建设高质量户外运动目的地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到2027年,初步形成一批较为成熟的高质量户外运动目的地,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建设经验,辐射带动作用得到显现;到2030年,全国建设100个左右高质量户外运动目的地,使其设施建设、服务供给、管理水平、国际影响力全面提升,助力户外运动参与人数持续增长,推动户外运动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近年来,我国户外运动参与人数已超过4亿。2019年,浙江省正式印发《浙江省户外运动发展纲要(2019—2025年)》,这是全国省级层面首部针对户外运动整体发展的纲要。浙江省体育局经济处负责人表示,目前,浙江省的户外运动产业已经成为热点,2025年,将重点发展体育消费新场景,大力发展冰雪、水上、航空、山地等户外运动项目,推动体育与文化、旅游、康养等融合互动,培育体育消费新业态、新模式、新场景。
户外运动,继续解锁着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