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人语:
刘震云大概是最懂当代人孤独的作家。
科技搭建了便捷的沟通之桥,让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不断拉近,但心与心的交流却愈发遥远,这种“说不着”的困境被他在《咸的玩笑》里写透。
《咸的玩笑》是他阔别4年推出的新作——时至2025年,距刘震云获得茅盾文学奖获已14年,距上一部长篇小说《一日三秋》的出版也已4年。
《咸的玩笑》延续了他“写众生”的创作底色,用幽默的笔触,在嬉笑怒骂间照见普通人的日常,也照见每个人与生活和解的可能。
世上许多玩笑,注定要流着泪把它开完。
主人公杜太白辗转教师、红白事主持人、小贩多份职业,在生活中摸爬滚打。面对无法较真、有苦说不出的生活磨难,杜太白看清规则却不被规则捆绑,尝过苦楚仍敢热烈投入。“玩笑”,既是日常的玩笑,更是生活突然而来的苦涩经历;既可以会心一笑,更是我们应对生活变化、消解困顿的生存智慧。《咸的玩笑》既写生活,也写生活的道理;既塑造虚构的人物,也看见世上的每个人。
刘震云自20世纪80年代步入文坛,以犀利的笔触、深刻的观察和朴实的叙事风格备受瞩目。特定时代下小人物的生活状态在早期作品《塔铺》《新兵连》中活灵活现;长篇小说《一句顶一万句》将“中国式的孤独与默契”娓娓道来。《咸的玩笑》在刘震云“写众生”的创作底色之上进一步拓展,将创作视角拉到当下,贴身观察普通人生活中的“难”与“暖”。
在小说最后,刘震云写下:世界各地,不同的街道上,街上走着的每个人,内心都有伤痕,大家都辛苦了。他将《咸的玩笑》献给每一位在命运“玩笑”中认真生活的人。
咸的玩笑
田锦绣指指小白鼠的笼子:“听说,你这只老鼠会算数?”
老吕:“你对象说,它是阿基米德。”
田锦绣:“那我问一问。”
老吕:“随便。”
老吕这时说“随便”不是气话,而是问啥随你便的意思。
田锦绣:“树上有六只鸟,一枪打下一只,树上还剩几只?”
小白鼠想了想,蹬了五下。
田锦绣笑了:“全飞了。”又说,“什么阿基米德,傻缺。”
小白鼠急了,急不是急答不上来,或骂了它傻缺,而是田锦绣故意用这样似是而非的题目来刁难它;它跳起来,隔着笼子,滋田锦绣脸上一股唾沫;田锦绣急了,把小白鼠从笼子里揪出来,打了它一耳光,又把小白鼠扔到了笼子里。没想到老吕看到田锦绣敢扇小白鼠耳光,也急了,扬起手,回了田锦绣一耳光。
“欺负我没什么,不能欺负我的小白鼠。”老吕斩钉截铁地说。
田锦绣指着小白鼠的笼子对杜太白说:“这王八蛋坏透了,一开始以为滋我脸上的是唾沫,后来知道是尿。”
杜太白问:“你咋知道的?”
“滋到我嘴里了,品的。”指着老吕,“接着他又打了我。”问杜太白,“你说这事咋办吧?”
杜太白只能护着田锦绣,问老吕:“没想到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说咋办吧?”
老吕:“爱咋办咋办,谁还能把我杀了呀?”
对这僵局,杜太白本来感到很棘手;不反击老吕,田锦绣肯定不答应;如何反击,一时找不到适当的方法;能跟老吕打起来呀?倒是老吕这句话,给了杜太白灵感。他转身离开水产摊,越过东关口,回到羊肉铺老马的摊子上,抄起一把牛耳尖刀。老马倒吃了一惊:
“干吗?”
杜太白:“剁人。”
拎着刀,转身就走。老马在背后喊:
“我这刀是剁羊的,不是剁人的。”
(本文为书中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