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仙

　　大约九点时，车子已停在南栅入口的老树下。青石板路的缝隙里还嵌着去年深秋的枯叶，临水的吊脚楼挂着的蓝印花布在微风中轻晃，熟悉的皂角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乌镇南栅，我终究还是抵不过念想，又来了。只是这一次，身边少了写生本和颜料盒，多了四个叽叽喳喳的女同事。

　　“原来你说的‘写生宝地’就是这儿啊！”晓琳举着手机不停拍照，镜头里的马头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我笑着点头，目光掠过河埠头的石阶，想起前几次来写生的模样。那时总选清晨或傍晚，找个临窗的竹椅坐下，笔尖蘸着颜料勾勒黛瓦参差的轮廓，卖麦芽糖的阿婆会悄悄放一块糖在我画纸上，说“颜色涂得比河边的花还鲜”。

　　沿着河岸走不多远，浮澜桥的石拱便撞入眼帘。这座横跨市河的老石桥，是南栅的标志性景致，也是我从前写生时最爱的取景地。桥身的青石板被往来行人磨得发亮，桥栏上的花纹虽有些斑驳，却仍能看出旧时工匠的巧思。

　　“快！咱们在这儿合影！”琪琪率先跑上桥，招呼着大家坐成一排。晓琳掏出小镜子给每个人整理头发，我则踮脚调整站位，让身后的廊桥和河水刚好框进镜头。游客帮我们按下快门的瞬间，河上划过一艘乌篷船，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眉眼弯弯。

　　过桥不远的巷子里，藏着好几家文创小店，其中一家的网红包最近在社交平台上很是火爆。推开雕花木门，琳琅满目的布包挂在墙上，从绣着乌镇水纹的帆布包到缀着珍珠的复古手提包，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个靛蓝绣线的我要了！”“帮我看看这个大包能不能装下电脑？”大家凑在货架前讨论着，店主是个中年女性，耐心地给我们介绍每种布料的来历。我选了个绣着浮澜桥图案的斜挎包，针脚细密的桥身旁还绣着几株水草，拎在手里，仿佛把南栅的景致都带在了身上。付款时老板娘笑着说：“你们是今天第三拨来买这款的顾客了，看来好东西大家都喜欢。”买了白布包，我们走在南栅街上，似乎在给店主做广告。

　　走得累了就拐进巷口的糕点铺。铺子里飘着桂花糕和定胜糕的香气，老板娘正将刚蒸好的糕点放进竹篮里。“要两盒桂花糕、三盒定胜糕！”老板娘抬头认出我，笑着说：“客人好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要现蒸的？”原来从前写生时，我总会来这儿买块热乎的定胜糕当午餐。糕点刚装盒，晓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尝了一口。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吃得嘴角都沾着糖霜。老板娘见状，又额外送了我们一小碟芡实糕，说“配茶吃正好”。

　　午时，我们拎着满满的糕点和新购的包包往回走。女同事们还在聊着白天的趣事，我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浮澜桥。从前写生时，总觉得南栅的美是安静的，是笔尖下慢慢晕开的墨色；如今和女同事们一同前来，才发现它的美也可以是热闹的。

　　车子启动时，口袋里还揣着没吃完的芡实糕。我知道，南栅的美从来不止于景致，更在于每一次到来时的新体验。这些，都成了我一次次重返这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