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李
我工作生活在大文豪茅盾和艺术家木心的故乡,浙北县级市桐乡。县城以前极小,有“碗大桐乡城”一说。因为地处沪杭两个大城市之间,近水楼台,发展蛮快。单说道路吧,茅盾路、木心路之外,还有振兴路、复兴路、世纪大道等,光听名称就不难想象,此地日新月异。
大小道路纵横交错,车流人流南来北往,自然有必要设置若干交通信号灯,这也是城市繁荣的表现,我热爱家乡,为小城日益增多的红绿灯而高兴。它不光气派,有范,确实也让所有交通参与者按部就班、井然有序。多少有些怪异的我,企图记住城区所有的红绿灯:某某处,有一个,某某处,有一个……记十来处,当然不在话下;记百来处呢,肯定力不从心。市区信号灯越来越多,精准掌握其位置,谈何容易。不久我便知难而退。
我若扬言,桐乡市区红绿灯的数量比上海市区多,相信没有人会同意,多半怀疑我脑子坏掉了。大上海,繁华的一线大都市,借用一句上海话,“红绿灯勿要太多哦”。那要是我说2025年桐乡市区红绿灯的数量超过1975年,也就是五十年前的上海市区呢。虽说这样的可能性依然不大,不过未必所有人都敢断言“绝对不可能”。想想也是,半个世纪以前尚未改革开放,至少整个浦东基本还是乡下。我这么比较,其中一个原因是,自己在1975的上海市区呆过。十岁小孩暑假去外婆家,主要出没于黄浦江边董家渡一带,记忆里,那一片鲜有红绿灯。
现在不要说桐乡市区,就连下面的村镇,也不乏红绿灯。石门镇交通可谓繁忙,子恺路也有红绿灯,漫画大师丰子恺是吾乡石门人。我女婿老家在洲泉镇晚村村——明末清初思想家吕留良,号晚村,家门口居然也有红绿灯。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许多人已经淡忘,桐乡人曾经有“红绿灯那里”的说法。这个名词性短语,系指代一个地点,具体位置,在凤鸣公园原北大门北面约五十米处。那里以前是一个十字路口,是桐乡城区第一处设置红绿灯的地方。
容我虚拟。“昨日夜里,阿明斤把烧酒一个钟头解决,后来掼倒在‘红绿灯那里’的花坛边。”“我一碗黑鱼面刚落肚。哪家面店?‘红绿灯那里’那家。”“今早我在‘红绿灯那里’看见一个大姑娘,齐整得来。”诸如此类。“红绿灯那里”,这一短语,曾经真真切切存在于人们的言谈中。当桐乡首次出现现代气息浓郁的交通信号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全城只有一处,特别引人注目,不管谁听到“红绿灯那里”五个字,都了然于心,非常清楚指哪个点。
彼时是何时?这篇短文无意考证桐乡第一处红绿灯出现的确切时间。1993年,桐乡撤县设市(县级市),之后没几年就有了红绿灯。也就是说,距今大约三十年。
随着红绿灯雨后春笋般闪亮登场,“红绿灯那里”这种说法就越发不能说了。
顺便提一嘴,从原“红绿灯那里”朝西北走二三十米,就到了从前公墓所在。您没看错,二三十米。改革开放以来,公墓已经两次迁移。汽车站和中医院,也换过不止一个地方。不用说,都越搬越宽敞,越搬越大气。
“红绿灯那里”的说法已经没有了,但那个位置,在我心里永远存在。
(作者系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