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江南周末

◎私人书架

这座六分仪,见证中西方互动

  

  ■赵昱华

  

  美国历史学家卫周安的著作《北京的六分仪》,副标题名为“中国历史中的全球潮流”。一座仪器,为什么与全球化的中国历史形成了关联呢?

  卫周安师从“汉学三杰”之一的史景迁,也擅长用巧妙的微观视角进入大历史的叙事流程。在这部作品中,卫周安以六分仪为切口,以小见大,“消除了一些长期以来受重视的神话。”在传统的叙事之中,古代的中国是一个“封闭”的国家,直至西方列强以坚船利炮,迫使闭关锁国的中国开放自己的大门。卫周安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在卫周安看来,自1799年乾隆帝去世到1914年一战爆发的“漫长的19世纪”期间,中西方之间的交互,并不是完全被动地接受西方的输入,而是中国面对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时,基于过往的历史经验,对其进行反馈的复杂相互作用。

  这样的历史经验,本身也是相互作用的结果,经验的来源,一方面受传统的、源自本土发展的观念影响;另一方面,则是16到18世纪时期,中国与欧洲文化长期互动的结果。这种历史经验不仅在当时主导了清朝的对外政策,更形成了“西方”一词的概念,这一概念在历经岁月流转以后,从地理到文化,再从文化到政治,被不断地添加了新的内涵,时至今日依然深刻影响着我们的认知。

  卫周安对“我们为何会产生‘闭关锁国’的刻板印象?”进行了解答。16到18世纪,传教士的活动是中西方交流的途径之一,在这过程中,双方价值观存在很大冲突,或者说,是中国传统的折中性与教会排他性之间的冲突,这种冲突难以从根源上得以解决。同时,西方的政治观点,也难以对中国的上层施加影响力——他们希望获得先进的技术与精良的器具,而排斥其中的文化。

  该书的标题,得名自南怀仁为康熙所制作的六分仪。怀抱着传教的理想,南怀仁远渡重洋。康熙十二年(公元1673年),南怀仁仿造丹麦天文学家第谷的设计,为康熙献上了他监造的六分仪,这一代表着西方技术的珍宝,希望借此作为叩门砖,让康熙允许传教士在中国活动。尽管南怀仁未能实现意愿,但此举无意中激起了中国高层人士对于西方器具的热衷。

  如同欧洲热衷于源自中国的茶叶与瓷器,欧洲的精密商品也吸引着中国精英阶层的注意。例如我国名著《红楼梦》中就有着西洋镜、机械钟等器具的记述。随着器具的引入,欧洲的科技、文化乃至于军事战术,也得以随之传播到了中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晚清为了自救所展开的洋务运动、向西方派遣外交使臣与留学生等救亡图存的运动,正是这种注意成为了历史的经验,被清朝的高层所吸取的表现。

  不过,作者在选取研究对象时,似乎过于重视清朝的上层人士,忽略了底层百姓与欧洲传教士之间的互动。卫周安将其写作的重点,放在了清朝康熙至乾隆这一“中国的盛世”时期,但是,对于作者的磅礴野心与宏大目的而言,仅仅挑选这样一个时间段就够了吗?

  明清时期的传教士,走的是“上层路线”,试图通过服务帝国的上层以打开门户。而这导致了作为下层百姓的大多数人出于自保的心理,并不乐于与他们进行接触。此外,传教士对于地方格局产生了新的影响,一方面,建立教堂、吸纳信徒很容易产生土地与税赋上的纠纷;另一方面,旧有的士绅阶层担心这些传教士会与其争夺地方上的特权。尽管教士们承担了东西方文化桥梁的作用,但他们的直接目标是进行传教,扩大西方宗教在中国的影响力——这带来的冲突并不只有文化上的对立,也导致现实利益的纠葛。

  南怀仁所制造的六分仪,在1900年的庚子事变期间被德军洗劫,运往了柏林,后来在一战后归还,时至今日,依然默默注视着历史的夜空。它见证了数百年间的中西方互动,随着中国的命运与地位共同浮沉。该书结尾说道,“中国的克制与保留并不意味着孤立于世界。”愿未来能像书中所言,“贯穿中国历史的全球潮流,在下一个千年仍将奔腾不息。”

  

  《北京的六分仪:

  中国历史中的全球潮流》

  [美]卫周安 著 王敬雅、张歌 译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24-11-08 ◎私人书架 4 4 嘉兴日报 content_226201.html 1 3 这座六分仪,见证中西方互动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