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鋆鑫

　　初到桂林时，夜幕漫过两江机场的停机坪，我们带着沉甸甸的行李箱与辘辘饥肠，匆匆打车赴东西巷。到酒店放下行李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前往一家被央视推荐过的老字号米粉店。通过地下通道，再走百余步，小店就在眼前。推门而入，卤水味混着热气扑在脸上，阿婆们分工合作，正忙活着：两位咚咚地剁着锅烧，另一位将米粉在碗中放得齐整。滚烫的卤水浇下，“哗啦”一声脆响，食欲瞬间被勾起。墙上贴着“先嗦粉、再添汤”的提示，这是本地人代代相传的吃法。女友举着手机，快速拍下这碗米粉。我用力嗦进第一口，心满意足。一口不够，接着又连嗦好几口。这碗粉，是这座城市带给我们的第一份温柔。

　　夜里的东西巷洋溢着年节般的气氛。逛了一小段，女友在文创小店前停下，忽然说：“咱们回去早点休息吧。”我才发觉自己因新鞋磨脚而放慢了步子。她不多问，转身拉我进便利店买了创可贴。再牵起她往前走时，她的发梢透出淡淡的山茶香。不远处，逍遥楼的灯光暖融融地包裹住夜色，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晨光稠如米浆时，我们来到象鼻山，这是小学语文课本里的风景。在桥上，我们静静欣赏着，突然传来一声“ok”。循声看去，是一家人正在拍照：年轻的阿姨认真调整着角度，老奶奶在象鼻山前端正站好，眼神专注而温柔。那一刻，景区的嘈杂仿佛都淡了。

　　往东西巷深处走，店家笑脸迎客，桂花糕的甜香、各家奶茶店混在风里，是市井的热闹；转个弯，通过地下通道走进一家书店。女友停在冰箱贴货架前，白色裙摆被阳光穿透，映出一朵半透明的山茶花；窗边的中年大叔捧着一本书，早已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我想起正午尝的啤酒鱼，本是奔着网友“特色，必须尝一口”的评价而去，却只尝出西红柿的滋味。我忍不住说：“不太好吃。”也算是一段“不完美”的温柔体验。

　　桂海晴岚的傍晚，总少不了那几只黑天鹅。申时一到，它们便准时划破平静的湖面，弯曲的颈项拖出长长的水痕。女友蹲在湖边，目光追着天鹅的身影。我举起相机，镜头里的她与天鹅构成了一个温柔的三角。俄顷，落日从山头滚了下来，金色的余晖漫过湖面，女友恰好回头，余晖落在她的睫毛上，真美啊。当晚的椿记烧鹅，鹅肉、荔枝虾球，让我品尝到了舌尖上的桂林。

　　第三日的主角是漓江的翡翠水波。辰时九刻，轮船缓缓启航。行至二十元人民币背面取景地时，三楼甲板早已挤满了游客，有人举着纸币朝着风景仔细比对，有人扬起裙摆等待快门。我们避开人群，走到二楼栏杆旁看江水东流。江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山形奇崛，有的如老人驼背，有的似少妇梳妆，倒映水中，随波荡漾。四个小时的航程过得很快，下船时，鞋底还沾着漓江的水渍。

　　最难忘的是那趟竹筏之旅。前一日晚上在小程序上抢票，错过了心仪的时段，本有些失落，女友却提议“明天去线下试试”。没想到，真的在现场买到了票。筏工立在筏头，竹篙轻轻一点，筏子便悄无声息地离了岸，滑入水中，竟不兴半点波澜。快到终点时，岸边小房子里的女摄影师为我和女友拍下了几张合影。下筏后翻看照片，有青山、碧水，还有我们笑着的模样。

　　夜里的阳朔西街好不热闹，我们没多逛，买了水果便想寻车回去，却没想到打车成了难题。沿路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看到一辆三轮车。花了几秒与大爷谈好价格，立马上车走。大爷驾车灵活穿行，路灯的光忽明忽暗地落在身上，竟有种奇妙的“迷失感”。

　　最后一日，我们为了看相公山日出，凌晨三点半便起床出发。到了目的地，观景台上早已挤满了人，大家都一刻不停盯着东边的天空，时不时拿起手机拍摄，眼里满是期待。可惜天不遂人愿，云层终究吞没了朝阳。女友转过头来说：“被云挡住了，有点遗憾。”我点点头。但这遗憾，何尝不是另一种温柔。

　　返程前，我们又去吃了碗米粉，还是熟悉的味道。我们边吃边聊，默契约定：“下次来桂林，除了坐竹筏，还要再吃一碗米粉。”

　　飞机腾空时，我望向窗外的桂林——那些姿态各异的山峰渐渐缩成墨点，最终隐入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