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烟雨楼

炊烟偏方

  ■山里人

  

  冬至过后,数九开始,这“小寒”“大寒”天气,还当真一天比一天冷了。去菜市场路过鱼摊,见包头鱼活蹦乱跳,七八斤重的也只十一元一斤,估计养殖户都在冬捕开网。心想,何不光买个鱼头,中午就吃鱼头火锅,任凭窗外风吹雨打,室内可得暖意融融。

  我喜欢下厨房,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当穿上围裙,立马对刀具、砧板、碗、盘、碟,以及油盐酱醋,有种说不大上来的亲近,许是缘于它们全在等我去调度。把鸡鸭鱼肉、青菜萝卜、葱姜蒜椒、五谷杂粮,汏、切、烧,总觉铁锅里翻滚的,似一道道二十四个节气的密语或吟唱。兼之放放音乐、听听朗读、望望窗外,甚至还可从这事想到那事。

  对于一个厨艺大师而言,厨房就像书房,灶台就像宣纸,油盐和食材就如同象形文字,这灶火赋诗,炊烟画画,创作出的可全是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上品,我算不上什么大厨,早年仅做了几个月的连队炊事员,后来还干过两年管理炊事员的活,如要说那些炸、爆、烧、熬、炒、溜、汆、涮、炖……的技艺,着实还欠火候,只能说是一般般——属三级厨师也够不着的那种,但当年的热衷程度不减,总以为炊事员做得不过瘾。因这用火做偏旁的“炊”字,时常勾起对袅袅炊烟、“闪转腾挪”、大锅饭菜的回想。自然,这不仅仅是因为念想,在炊烟婀娜里,的确更有家的滋味。

  对了,还是续说午间吃的鱼头火锅。

  “一条毛八斤的包头鱼,鱼头就有四斤。”一进家门,就急切和妻子分享。“今天仅我俩吃,只烧一半吧。”听上去,妻似与我在商酌,事实却是担心我把控不好这个量。想想,平凡的人,吃平常的菜,就是这么一顿一顿过来的,家人感情,尤其是夫妻感情,也是在一起,吃了一顿又一顿,才慢慢吃出来的。

  记得丈母娘在给我们带女儿那会儿,还兼职烧饭。几条三四两重的本塘鲫鱼,老人就能煲上一锅鲫鱼汤,弄得满屋子香了。妻子只管喝汤,彼时我懵懂——妻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鲫鱼汤?后来才明白,这还是岳母开的方子。至于怎么煲会有好的味?我曾站在边上学过。关键在于,鱼要煎香——煎到两面金黄,放料酒、蒜姜,继而加适量沸水旺烧,待汤色转成乳白,才改中火再煨十来分钟。后来,改煲鲫鱼豆腐汤、鲫鱼萝卜丝汤;再后来,养殖的鲫鱼变了味,就换吃包头鱼。

  火锅主打是鱼头,次之辅料:小半根山羊肋排,十几片牛里脊,鲜香菇。至于配菜,有娃娃菜、“一点红”萝卜片、盐水豆腐……

  桌上电磁炉火锅内——仿佛“山”在里头,“河”在里头,连同“春夏”与“秋冬”全在里头,而一对年近花甲之人,闲倚门庭,依坐桌前,共品这滚烫清淡温馨的“二人欢”。想来,世上菜肴最美的味,是吃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对的心情。

  因为味美,恰又应了“中要吃饱”的俗语,于是,晚餐只好简单。主食是青菜泡饭、南瓜和番薯。佐菜:用小盘蒸了“大雪”晒的餐条鱼干,烧了一中碗“小雪”腌的高脚白菜汤(放了几片冬笋),再就是一碟自制的糖醋萝卜。

  当然,被端上桌的番薯、“高脚白”“一点红”之类,都是自己秋收冬藏的。这也得益于八十有几的父母依然住在老家,基本上,我是每月去探望一次。

  心有分寸,行有尺度,相濡以沫的岁月,把我和妻子打磨出了奇妙的“夫妻相”——扛起锄头,甩开膀子,在一方梯田,翻泥松土,挖沟打垄,撒种栽秧,除草施肥……从初春,到夏、到秋,直至隆冬,四季轮回。这人与庄稼的“非语言互动”,也等于生物节律在一起共鸣。

  我们的日子不肥不瘦、不咸不淡——像鱼头火锅,清淡至味;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如青菜萝卜,这生命中最长远的滋味。

2025-12-30 4 4 嘉兴日报 content_272985.html 1 3 炊烟偏方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