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荣

　　嘉兴城里柳新黄，苏小坟头浅草香。

　　妾若化为坟上土，不容搓弹打鸳鸯。

　　这首由嘉兴府学生员陈懋仁于明万历甲午（1594）与同窗好友项于蕃一起在苏小小墓前春游时写下的竹枝词，不仅在文学上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在情感上也引起了读者的共鸣，被省督学欣赏，破格拔贡为国子生，使他很快踏上仕途。

　　陈懋仁（1564—1634），字无功，号藕居士，祖父是新丰镇人，其父亲官嘉兴教谕，遂迁居嘉兴城里，他跟在父亲身边，弱冠时就进入府学。被选拔到国子监后，他学习努力，人品也好，两年后便当上掾吏，又一年升为福建泉州经历。临行前，他给慈母留下了一首小诗：

　　还家双短鬓，趋府一微官。

　　自兹南去路，正有好山看。

　　从嘉兴到泉州，路途遥远，去当一名“微官”，他欣然接受，准备一展才华。

　　经历一职，仅为正八品小官，但管辖范围颇广，责任不轻，涵盖地方教育、司法及治安管理等多个方面。他一到任，就认真履行职责，协助泉州行政长官处理事务，分管重点是社会治安。有一天晚上，府衙里发生失窃案。陈懋仁赶往现场，未发现可疑痕迹，便传唤当夜值勤的两个士兵，只见他俩绑着护伤绷带，一个在手腕上，另一个在胸口，皆贴有膏药。一经询问，答复说：“昨晚巡夜时，见几个飞檐走壁的黑影闪入衙门，我俩追踪进院，遭到盗贼殴打，被打昏在地，醒来时那盗贼已不知去向。”陈懋仁命士兵解开绑带，揭下膏药一看，皮肤一片乌黑。陈懋仁退堂后在屋里踱来踱去反复思考，忽觉那黑伤有些奇怪，为何伤处未见破裂或肿胀，难道这伤有假？他凭对药草的研究，知道有种叫“千里急”的药草，覆在伤口皮肤会变乌黑，于是便命人到野外采集一些千里急，让这两个士兵敷到手臂上。不一会，两人的手臂同时出现乌黑的颜色。在铁证面前，两个士兵只得交代监守自盗的罪行，受到应有处罚。陈懋仁智破盗窃案得到了知州的赏识。

　　在陈懋仁所著《泉南杂记》中还有一则事例，讲的是泉州府库，贮存着很多废铁，都是收来的废兵器。以前处理废铁是同知分管的，后由他经管时，发现好多兵器还有用，是军人们为了骗取兵器报销的折钱才这么干的。《泉南杂记》中原文是：

　　泉州库贮败铁甚夥，皆先后所收不堪军器也。余尝监收，目击可用，乃兵丁饰虚，利在掊饷，不论堪否，故毁解还。

　　于是他提出“解验查盘”之法。由于骗取兵器报销折钱，可以获取暴利，多年来同知与士兵上下勾结，所以陈懋仁的建议不予采纳。文章在最后叹息道：

　　余本为节军费以纾民力，计无便此。乃当事者泛视不行，终作朽物，惜哉！

　　陈懋仁对诸如此类的腐败行为曾作过多次争斗，结果被排挤出局。

　　明万历丙午（1606）春，陈懋仁罢官归乡，途经衢州。当时在衢州当差的同窗项于蕃也被官场排挤了出来，两人相见，共诉衷肠。由于万历帝不理朝政，地方官吏腐败成风，使一些清官廉吏无法容身。陈懋仁后作《过仙霞关怀项于蕃》，“蹑霞忆春末，蹬道綦芒鞋……归来酌溪上，共赋行路哀。”吐露同病相怜又惺惺相惜的心声。

　　陈懋仁回家后，杜门不出，专心著述。《四库提要》载：

　　懋仁字无功，嘉兴人。官泉州府经历。《浙江通志》称其不以簿书废铅椠，著作主要有《泉南杂记》《年号续编》《析酲漫录》《庶物异名疏》。记泉南事多故牒所未备，所载山川、古迹、禽鱼、花木以及郡县事实，颇为详具。

　　《槜李诗系》说他：

　　好读书，老而不倦……诗文有《石经堂集》《尘栖稿》。其诗耽为缕划，意致纤巧，佳者颇似皮（日休）陆（龟蒙）。

　　诗系收录了他四首诗作，其中《题东坡三过文长老处》曰：

　　昔弹指处草虽荒，尚有三过旧草堂。

　　一去禅心留夜月，千年诗碣在斜阳。

　　孤园日静吟桑扈，野径花深立麝香。

　　乡曲故应论不尽，履綦犹剩石苔苍。

　　此诗在同类题材中属最负盛名。陈懋仁为官吏清廉正直，诗文清丽脱俗，在浙江档案库中，被列入浙江历史名人。

　　陈懋仁《庶物异名疏》